24、怎么会！
“男孩子？”
朴青野一时有些茫然,下意识脱口反问。
秦洲拧紧了眉，望着窗外匀速倒退的夜色，脸上映着的微弱光线随着车辆的行驶缓慢偏移,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朴青野，你到底是直肠子还是太迟钝？”男生压低了声音，“你也不想想，为什么她在你们班女生里人缘那么差,却偏偏要和你玩在一起……”
朴青野看着发小,眼底幽幽的神色一闪而过,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冷：“你觉得是为什么？”
“这家伙,怕不是再想找个保护伞。”秦洲再度叹了口气,“阎胜他们那圈混混好像对她有意思，经常来骚扰,一直被吊着的曹桦彬又是个好学生，不敢替她出头。不是我恶意揣测姚窈,我明白那种怕落单的心理，但是朴青野——”
秦洲舔了一下略微发干的嘴唇,说：“你自己注意点,别被人家当挡箭牌使了。”
朴青野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一时哽塞,烦躁又困惑，把手插进脑后的短发里,随手捋了两下略显凌乱的发丝。
“我们段里挺多男生为姚窈争风吃醋的，也没见她直接拒绝哪个。”秦洲垂下眼睛，“放在别人身上我就不多管闲事了，可你是我好朋友，朴青野,要是她真把你假想成男的来依赖……就还，挺膈应人的。”
“……你凭什么觉得她会这么想？”朴青野对待朋友一贯很有耐心，此刻却沉不住气了，语气明显尖锐起来，“因为我剪了短头发？还是因为我脾气坏，不像女孩子啊？”
秦洲没底气地反驳：“我不是那个意思……”
“姚窈不会是那样的人。”朴青野扭过头去，视线落在虚空处，眼神有些闪烁，声音却斩钉截铁，“我们是朋友，她怎么对我，我自己心里清楚。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
她的语气笃定异常，一字一句都咬得极清晰，像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也不知是想要说服秦洲，还是更想说服自己。
男生依言沉默，靠回车后座椅背上，继续安静地往窗外张望。
司机没开空调，五月末夜晚的车内很闷热，凝滞的空气像酝酿了一场雨，却迟迟未能落到两个人头顶。
昨天的斗殴事故在校外发生，校方不愿把事情闹大，只是在第二天早晨出操的时候通报批评了几个闹事的同学。也没指名道姓，只是点了班级，校领导在台上拖着带口音的普通话发表长篇大论，台下集合的学生听得一阵骚动，窃窃私语的声音混合着刺啦啦的广播，在操场上空回荡。
朴青野被分在队列前排，对领导训话的内容毫不关心。身后一对女生正好奇地讨论这场凭空冒出来的“群架”，而当事人却站得歪歪扭扭，在清晨明亮灼热的阳光下打了个哈欠。
早会结束以后，挨挨挤挤的学生从操场几个出口往外四散，朴青野把手抽出口袋，慢腾腾地沿着被踩塌的草坪往前走。
渐渐稀疏的人群中间，姚窈正在原地等她。
这个女孩与人相处的方式特别黏，走在一起的时候总要挨得很近，不是挽胳膊就是拉手，大热天里能焐出满手掌的汗。朴青野一开始不适应和朋友保持太密切的关系，肢体接触更是能避则避，但和姚窈相处久了以后，竟也不知不觉顺应了对方的亲昵。
“走了，陪我去小卖部买支雪糕，”朴青野做好了心理建设，伸出右手，尽量自然地握住姚窈，“晒了半天，热死了。”
姚窈被她牵了手，一下子睁圆眼睛，像冷不防被人捉住的小动物，手指下意识在朴青野的掌心里动了动。
“这个样子干什么？”看见面前女孩受宠若惊的神态，朴青野的心情变好了一点，声音里也透出笑意，“是拉着手不习惯吗？”
“哪、哪有，”姚窈连忙攥紧了她的手掌，像是生怕朴青野松手，整个人都靠在了她身侧，“只是没想到而已，朴青野今天这么，这么……”
朴青野偏着脸等待对方的下半句话，只见姚窈把脑袋往她肩膀上贴了一下，低声说：“……这么主动。”
啧。
就知道这家伙嘴里蹦不出正常话——拉个手就拉个手而已，主动，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形容？
这两个字被姚窈说出来，显得愈发令人窘迫，朴青野只觉得自己被太阳晒烫的脸颊一阵怪异的刺痛，不由得用空着的那只手搓了一把脸，故意用沉下来的语气问：“行了，别傻站在太阳底下了，你到底走不走？”
“走呀，”姚窈把另一条手臂也绕了上来，环抱着她的胳膊，完全是一副依赖的姿态，“朴青野去哪，我就去哪。”
被姚窈抱住的一刻，朴青野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儿。
昨晚在车上和秦洲的谈话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男生犹豫的表情，沉重的语气，两个人最后的一路默然……尽管那时候嘴上说得无比笃定，朴青野却不可能一点也不介意，姚窈对自己实际上的看法。
这个女孩，有时候是不是真的把她当做……
别想了。
怀疑的念头刚刚划过脑海，就被朴青野自己掐灭。
姚窈柔软的手掌还握在自己手心里，又轻又温暖，好像握住了一段阳光。从林荫道树冠间隙漏下来的光线细细碎碎照在女孩脸上，那双棕褐的眼睛被映得透亮，让人联想到两块琥珀。
琥珀里面封着的人是我。
和姚窈对视的一瞬间，朴青野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早会散场后是大课间，两个人沿着操场边的林荫路逛到小卖部，离上课时间还很远。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小卖部里打了空调，电风扇还在头顶嗡嗡转动，刚掀开塑料挂帘走进去，冷气就往人脸上扑。姚窈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空调口下，被激得打了个喷嚏。
朴青野作势在她脸前挡了一下：“姚窈同学，小心感冒。”
女孩一个喷嚏打得自己泪眼汪汪，垂着脑袋接受嘱咐：“知道啦……”
来小卖部的一路上，姚窈都在向朴青野解释昨天发生的事情，以及阎胜那个小混混对自己的指责。据女孩的说辞，段里一群游手好闲的男生确实对她进行过骚扰，而朴青野转学到岐县以后，作为她新交的朋友被牵连其中了。
姚窈言辞恳切，不停地向她道歉，朴青野却隐约觉得，对方的叙述有些避重就轻，似乎没把真正的缘由讲全。
她问姚窈：“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和你关系要好的？”
“我、我不清楚……”姚窈表现得有些紧张，观察着朴青野的神情，结结巴巴地拼命解释，“可能是他们自己打听……或、或者我们班的同学——”
“别那么慌，”朴青野没打算深究，拍了一下姚窈的肩膀，不再为难她，“我知道的，不怪你。”
她们站在小卖部的冰柜前，拉开结满了霜花的玻璃顶盖，在装满雪糕冰棍的纸箱里挑出自己喜欢的口味。朴青野拿了香橙味的雪糕，而姚窈偷偷觑着她的动作，特意拿起了冰柜里的草莓味。
和那天她们去冰店里吃冰淇淋的选择刚好相反。
撕着包装纸走出小卖部，两个人被热烈的阳光洒了满身。
早晨的太阳还不算太刺眼，是漂亮的柠檬黄，却已经有了足以烘烤地面的热量，室内外的温差大得令人瞠目，姚窈手里举着雪糕，忍不住长长“哇”了一声。
朴青野已经把第一口雪糕咬进了嘴里，偏着脑袋看身边的女孩，说话的时候，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的冷气从嘴里冒出来：
“我们找个阴凉的地方吧，这么晒，雪糕没几分钟就化完了。”
姚窈则盯着她嘴边丝丝缕缕冒出的雾看，好奇得像见到了什么新奇东西：“朴青野，你吃完雪糕会吐白气诶。”
“搞什么嘛！”朴青野觉得好笑，轻轻敲了一下女孩的脑门，“亏你还是个高中生，说得像以前没见过似的。”
姚窈很小声地反驳：“那不一样……”
朴青野没听见她轻得像自言自语的辩解，伸手一掷，被卷成一团的包装袋在阳光下一闪，准确地掉进了小卖部门口的公共垃圾桶。
她们找到的阴凉处是学校背光的树林，弯弯曲曲的小路通往河边，绿化带里种满丛生的灌木和常绿树种，夏初的阳光被茂密的枝叶筛碎，落到地面上，显得很温柔。两个女孩就趴在小河边的石头围栏上，一边吃雪糕，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南方就是南方，”朴青野用手在脖子旁扇了两下，舔掉即将融化的雪糕尾巴，“才差不多刚到六月，热成这样，我现在浑身是汗。”
“我也流汗，头发都黏住肩膀了，”姚窈吃完了雪糕，两只手肘都靠在栏杆上，踮起脚踩住栏杆缝隙，往她们脚下缓慢流淌的小河望去，“等再留长一点，我就去扎个马尾——哎，比起我，朴青野的头发可好洗多了。”
朴青野闻言，下意识把手指插进脑后的发丛，梳了一下自己像小男孩一样剪得短短的头发。姚窈恰巧在这时候回过头来，垂下眼睛，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径直相遇。
女孩的脸上落了一点从树梢上掉下来的阳光，它在微风里缓慢地摇晃，点亮眼角和眉梢，让姚窈那张漂亮的面孔也显得同样柔和。
“姚窈，”迎着女孩的视线，朴青野顿了顿，终于把一路上想问的问题说出了口，“在你眼里，我这样的打扮，是不是有点像男孩子？”
姚窈愣愣低头望着她，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几秒钟的安静里，轻风拂过树梢，叶子飘落在小路上，深绿色的河水缓缓向远处流淌，只有两个人的树林中没有说话的声音，却处处充满了夏日生长时的骚动。
“朴青野啊，”姚窈忽然忍俊不禁，一手还扶着石栏杆，一手却过来捧她的脸，“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嘛！”
短发女孩眨了眨眼。
姚窈略弯下腰，压低了声音，面孔贴得离她近了一些：“如果你是男孩子，我们现在可就不会待在一起了。”
温热轻柔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朴青野满脑子困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对方轻轻拉住了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
秦洲：小心直女把你当男人代餐！
姚窈：其实我不是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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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青野一时有些茫然,下意识脱口反问。
秦洲拧紧了眉，望着窗外匀速倒退的夜色，脸上映着的微弱光线随着车辆的行驶缓慢偏移,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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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青野看着发小,眼底幽幽的神色一闪而过,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冷：“你觉得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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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段里挺多男生为姚窈争风吃醋的，也没见她直接拒绝哪个。”秦洲垂下眼睛，“放在别人身上我就不多管闲事了，可你是我好朋友，朴青野,要是她真把你假想成男的来依赖……就还，挺膈应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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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陪我去小卖部买支雪糕，”朴青野做好了心理建设，伸出右手，尽量自然地握住姚窈，“晒了半天，热死了。”
姚窈被她牵了手，一下子睁圆眼睛，像冷不防被人捉住的小动物，手指下意识在朴青野的掌心里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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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一个喷嚏打得自己泪眼汪汪，垂着脑袋接受嘱咐：“知道啦……”
来小卖部的一路上，姚窈都在向朴青野解释昨天发生的事情，以及阎胜那个小混混对自己的指责。据女孩的说辞，段里一群游手好闲的男生确实对她进行过骚扰，而朴青野转学到岐县以后，作为她新交的朋友被牵连其中了。
姚窈言辞恳切，不停地向她道歉，朴青野却隐约觉得，对方的叙述有些避重就轻，似乎没把真正的缘由讲全。
她问姚窈：“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和你关系要好的？”
“我、我不清楚……”姚窈表现得有些紧张，观察着朴青野的神情，结结巴巴地拼命解释，“可能是他们自己打听……或、或者我们班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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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青野已经把第一口雪糕咬进了嘴里，偏着脑袋看身边的女孩，说话的时候，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的冷气从嘴里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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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窈则盯着她嘴边丝丝缕缕冒出的雾看，好奇得像见到了什么新奇东西：“朴青野，你吃完雪糕会吐白气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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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青野闻言，下意识把手指插进脑后的发丛，梳了一下自己像小男孩一样剪得短短的头发。姚窈恰巧在这时候回过头来，垂下眼睛，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径直相遇。
女孩的脸上落了一点从树梢上掉下来的阳光，它在微风里缓慢地摇晃，点亮眼角和眉梢，让姚窈那张漂亮的面孔也显得同样柔和。
“姚窈，”迎着女孩的视线，朴青野顿了顿，终于把一路上想问的问题说出了口，“在你眼里，我这样的打扮，是不是有点像男孩子？”
姚窈愣愣低头望着她，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几秒钟的安静里，轻风拂过树梢，叶子飘落在小路上，深绿色的河水缓缓向远处流淌，只有两个人的树林中没有说话的声音，却处处充满了夏日生长时的骚动。
“朴青野啊，”姚窈忽然忍俊不禁，一手还扶着石栏杆，一手却过来捧她的脸，“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嘛！”
短发女孩眨了眨眼。
姚窈略弯下腰，压低了声音，面孔贴得离她近了一些：“如果你是男孩子，我们现在可就不会待在一起了。”
温热轻柔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朴青野满脑子困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对方轻轻拉住了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
秦洲：小心直女把你当男人代餐！
姚窈：其实我不是直女。
-感谢在2021-09-0523:53:51~2021-09-0622:5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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