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不经意
体育课总共四十分钟,自由活动的时间不算太长。她们两个人在空旷的篮球场角落晃了半天，也聊了半天，朴青野篮球还没投进去两个,下课铃就先响了。
铃声回荡在操场上空，聚成堆活动的学生三三两两走散，一拨接着一拨地离开。
心照不宣地约定了今晚的去处，姚窈差点没把心情好写脸上,朝朴青野问话的语气里也带着有点自得的雀跃：“那,那我们现在要回教室吗？”
“行,”朴青野托着篮球,在手上掂了掂,冲她一笑，“等我先把球还了。”
操场和篮球场隔着一条长长的水泥路,体育器材室就被夹在两个场地中间。篮球场还挺大，她们从最角落沿着铁丝网往前走,正好一路踩着树荫，飘落的叶子被阳光晒得干燥,在脚下沙沙作响。
姚窈跟在朴青野身后,快走了几步,悄悄上前牵住她空着的那只手。
“哎——都成习惯了吗？”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从身后很轻地勾住,朴青野看着前方，没有回头,脸上流露出来几分揶揄的神色，“走到哪里都要手拉着手，好麻烦。”
姚窈愣了愣，以为她在抱怨，下意识地松了一下手指,却被对方更用力地反握了一下。
朴青野把篮球低空抛起来，单手接住，带着恶作剧的意味回头看她。
“开玩笑的，”短发女孩的眼睛里带着笑意，“虽然麻烦，不过我……我很喜欢，和姚窈拉着手。”
明明是出于捉弄她一下的目的才说出了这种话，可望着姚窈那双讶异又真挚的眼睛，一阵心悸突然涌进身体。朴青野终究还是觉得不自在了，她不太敢继续看着对方，说完话便扭回头，因此错过了姚窈同样变得窘迫的表情。
“朴青野……”被她牵着往前走的姚窈低下头，难得地有些腼腆起来，“我、我好像也是。”
一枚自然松脱的叶子被风吹落，掉在她头上，女孩都没有察觉。
身前的朴青野却被什么转移了注意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篮球场转角处的铁丝拦网，猛然停下脚步，两个人差点直接相撞——
“啧，”她咬了一下牙，挡在女孩身前，下意识地作出回护的姿态，“这家伙怎么还是……姚窈，你别往那边看了，晦气。”
篮球场外站着个人影，趴在铁丝网上，手拽着网眼，神情不善地和朴青野对视。
——阎胜。
男生的头发很乱，眼窝下面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疲倦而狼狈，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早上朴青野塞进他抽屉里的图片和威胁信，这家伙多半已经是看过了，估计这会儿还在为此发愁，脸上的神色便显得尤为阴沉。
朴青野要他截止在下周之前做的公开道歉，对这个死要面子、干什么都非得扳回一城的小混混来说，显然并非易事。
朴青野毫不示弱地瞪着他僵持了半晌，捏了捏姚窈的手，低声道：“他迟早嚣张不起来的，我们走吧。”
两个人牵着手，径直穿过篮球场，往出口走去。阎胜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铁丝网外，在她们经过身边的时候，突然开口说了两个字：
“有病。”
男生略带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篮球场里显得很清晰，带着某种令人不适的坚硬质地，很刺耳。
几乎能把人划伤。
朴青野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大步往前走，她身后的姚窈则像被吓到了，跟上来的脚步有些踉跄。
在阎胜恶狠狠的目光中，两个女孩手牵着手一路走远，消失在篮球场出口。
夏季的白天总是很漫长，午后教室窗边的树梢已经出现了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意乱。体育课后的教室里打了空调，风扇还在头顶嗡嗡地转，汗却止不住地从额头和后背渗出来。
哗地拉上窗帘的一刻，朴青野意识到，岐县炎热的夏天，总算正式降临了。
从回到教室开始，坐在讲台边的姚窈就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这家伙抬头听老师讲课时的眼神就飘忽不定，像在发呆，桌上的书也摊开着没翻过页，看得朴青野心里隐隐不痛快。
放学最后一节课刚刚结束，她随手扯了张草稿纸揉成团，就隔着两排人往姚窈头上扔。
啪嗒地一声轻响，正中头顶。
姚窈一个哆嗦，下意识转过身来，而朴青野吊儿郎当地斜坐在椅子上，适时冲她眨了一下眼睛。短发女孩故意用使坏的声音问：“坐在前面的那个女同学，别魂不守舍了，今天到底要不要和我去吃饭？”
姚窈有点笨拙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才反应过来，漂亮的眼睛跟着弯了起来，小声答应：
“要。”
朴青野把手肘搭在椅子背上，晃悠了一下腿：“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清。”
女孩抿了一下嘴，慢慢把声调抬高，拖长声音又说了一遍：“要——”
“还是听不清楚——！”
“要！我要——”
两个人无厘头的游戏一直持续到一起坐上自行车，朴青野本来只是存着逗逗姚窈的心思，到了后来，她们一唱一和的回答反而成了姚窈单方面对她的捉弄。学校和那家新开的打折披萨店隔着两条商业街，有一个长下坡要骑过去，姚窈揽着朴青野的腰，脸一如既往地紧贴在她背上，用半撒娇的口气低低地喊她名字：
“朴青野……”
朴青野被她抱得腰间发痒，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尽力稳住车把，放任自行车往下一路加速冲。她在耳边呼呼的风声中冲身后喊：“你干嘛？都叫了一路啦——！”
“好想要和你一起——”
女孩的话说了半截，被迎面扑来的夏天的大风吹回喉咙里，呛得她连连干咳起来，连忙把脸紧紧埋在朴青野背后。朴青野莫名其妙觉得乐了，也不知道自己在乐什么，就这样骑在车上止不住地笑出声来，笑得两只手都握不稳东西，车把手差点没抓牢。
自行车在下坡路上歪歪扭扭地向前猛冲，加速的体验如同失重，车上的两个女孩一个咳嗽一个笑地闹成一团，竟然谁也没有害怕的意思。
朴青野甚至有点怀疑，失重的不仅是自行车，还有自己的大脑——不然在一片混乱里轻飘飘涌上头顶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呢？
好像真的只要这样待在一起，就足以给人带来忘乎所以的失重感，一切乱七八糟的亟待解决的东西，都被风吹出身体，像一瓶被打开的汽水里涌现出的气泡，轻而易举地在空气中破裂。
好在烦心事忘了个干净，朴青野倒没有忘记她们的目的地到底在哪里。她载着姚窈一路冲下斜坡，又偏转车身拐进了商业街。晚高峰刚过去，小县城里难得繁华的地段此时已经三三两两走着行人，杂乱的小摊在路两边散落，有种破落又热闹的味道。
优惠券上写的地址是一家刚开业的披萨店，像每一间在学校附近开张的小馆子，打着冷气，快餐店的装修，狭窄的前台摆满价目表。两个人点了打折的双人套餐，朴青野拎着她们的书包占座，一边往里走一边冲姚窈喊：“我先帮你放书包了，快点啊——”
姚窈在前台磨磨蹭蹭地琢磨了半天饮料，最后拿了一杯果汁一杯冰可乐，小服务生似的用两手端着，小心翼翼走到朴青野面前。
女孩站在桌子边，垂着眼看自己的同伴，试探地问：“朴青野……你想喝哪杯？”
朴青野刚把手机摸出来，垂着眼点开信箱看短信，没注意对方语气里的小心思，随口回答：“啊，随便吧，你想喝哪杯就给我剩下——嗯？”
姚窈把两杯饮料放在她面前，杯底和桌面相碰，发出轻轻的磕答声。女孩脸上的表情很认真，带着一点央求意味：“你先选嘛。”
猜不出对方这次又在搞什么鬼，朴青野无奈地接过那杯冰可乐，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她捻了捻指尖上沾染的冰凉水汽，默了片刻，用突然想起什么的随意口气说：“对了，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姚窈显然对这句话感到有些意外，在她对面坐下来，睁着一双眼睛趴在桌子上，满眼都是不知所措的期待神情。朴青野还在窸窸窣窣地翻书包，一边翻找一边说着话，语气多少有些故作出来的漫不经心：
“上周五我不是去你房间嘛，暗得要死连盏灯也不开，我周末无聊逛到小店里，突然想起你，就、就随手买了……别太在意啊，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忽然想起来……”
明明书包里根本没装多少东西，她却埋头找了大半天，话说到最后突然有些结巴，声音也渐渐低下来：
“——送你的。”
短发女孩拿着一盏精致的月亮小床头灯，砰地直接放在桌上，向对面的人推去。她没有抬眼看姚窈的反应，一把拉过摆在自己面前的一大杯冰可乐，低头咬着吸管，狠狠吸了一大口。
对面的女孩半天没发出声响，也不知道是太高兴，还是不知所措。
两个人相对着坐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先一步动作。她们之间的气氛忽然显得很微妙，是一种脆弱的平衡，脆弱得像可乐上方摇摇晃晃冒出来的气泡，只要一口气就能吹破。
“朴青野……”姚窈嘀咕出声。
“……怎么了？”朴青野仍然没有抬头，只是捏着吸管，哗啦啦地搅了几下杯子里的冰块。
只听见姚窈忽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题外话：“我的果汁不好喝，我想喝你那一杯……”
她在下一刻毫无预兆地离开座椅，用手撑着桌面，上半身微微往前探。
女孩的语气像的确真情实感在抱怨饮料的味道，她的脑袋却半点也没朝杯子去的意思，反而在短暂的那半秒时间里，向朴青野的脸贴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冒着雨骑车回来湿淋淋地码字的作者，来晚了求原谅qwq
小姚同学：尝试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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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女孩半天没发出声响，也不知道是太高兴，还是不知所措。
两个人相对着坐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先一步动作。她们之间的气氛忽然显得很微妙，是一种脆弱的平衡，脆弱得像可乐上方摇摇晃晃冒出来的气泡，只要一口气就能吹破。
“朴青野……”姚窈嘀咕出声。
“……怎么了？”朴青野仍然没有抬头，只是捏着吸管，哗啦啦地搅了几下杯子里的冰块。
只听见姚窈忽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题外话：“我的果汁不好喝，我想喝你那一杯……”
她在下一刻毫无预兆地离开座椅，用手撑着桌面，上半身微微往前探。
女孩的语气像的确真情实感在抱怨饮料的味道，她的脑袋却半点也没朝杯子去的意思，反而在短暂的那半秒时间里，向朴青野的脸贴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冒着雨骑车回来湿淋淋地码字的作者，来晚了求原谅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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