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蜉蝣命将尽唯留一景存
钟离玖渊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没能从天罚中救下白沐瑾，亲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
“不要！”
空中一声惊雷落下，钟离玖渊猛地从床上惊醒过来。
梦中的无能为力直到梦醒都未能消散，钟离玖渊大口喘着气，额上冷汗涔涔。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平静下来，克制情绪的一把捂着脸庞，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外面的雨势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是还在打雷，钟离玖渊放下捂着脸庞的手，下意识朝旁边一摸，却什么都没碰到，甚至连被下的余温都散得一干二净了。
“哥哥？”
钟离玖渊飞快的在屋里环顾了一圈，梦中带来的绝望令他感到害怕和不安，他急急忙忙下了床。
“哥哥，你在不在，回答我一声，哥哥！”
钟离玖渊将整个屋子找了个遍都没找到白沐瑾。
“我怕我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你会恨死我的……”
他脑海中突然回想起白沐瑾说的梦话，现在仔细一想，很有可能那时的白沐瑾并没有睡着！
那他会去了哪里？
钟离玖渊心急如焚的冲出了屋子，整好在门口走廊上撞见了海熹，海熹被突然从出来的钟离玖渊吓了一跳，见他神色慌张，正想询问发生了何事。
钟离玖渊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海熹条件反射就要一拳挥出。
“有没有看见白沐瑾？”
挥出的拳头突然止在半空中，海熹微微一愣，而后道：“没，没看见……”
他刚想再问一句发生了什么事，钟离玖渊就放开了他，朝院子外面跑去，身形一闪就消失不见了。
海熹看了眼即将下大雨的天空，直觉出事了，急忙转身去找奉绡。
凤鸣山四周全山环绕，地势险峭，深山野林居多，因此没人居住的野山林也有很多。
白沐瑾杵着一根从路边捡来的木棍举步维艰的行走在湿滑泥泞的山道上，天空已经下起了雨，白沐瑾全身都湿透了。
他已经在这山道上走了好几个时辰，雪白的衣摆早已被泥水染得极脏，寒风一吹，他就冻得直打哆嗦。
这山名唤木槿岭，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并不是这山上开满了木瑾，而是在山顶上有一座香火庙，里面曾经供着木槿武神。
建庙的人找风水大师看过，发现这是一块好地，便将寺庙建在了此处，寺庙一建成，就有许多百姓前来烧香朝拜，就连白沐瑾当神仙那会儿也偷偷摸摸下凡来看了一眼。
只是如今想必那庙里的神像已经毁了，白沐瑾只望那寺庙没有毁得很彻底，能勉强挡挡风雨就行。
若真的天不遂人愿毁光了，他出来了也是不打算回去的，就这么待在山顶上，等着天罚降下，反正都是要死了的人，再受点风吹雨淋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不知道阿离醒来后会不会生气？
白沐瑾不过失神了一小会，就不小心滑了一跤，摔了满身污泥，膝盖还磕到了石头。
如今他法力渐失，就同从前钟离玖渊没借给他法力一样是个废物，磕破的膝盖不停的流着血白沐瑾也不管，他撑着木棍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可没走几步，他就听见从山下传来的呼喊声。
“哥哥！”
“哥哥，你在哪里？！”
是钟离玖渊找来了。
白沐瑾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起来：“怎么办？不能让阿离找到我，我得藏起来！”
他将手里的木棍往山道上一丢，一瘸一拐的走进了林子里，抱着膝盖蹲下身来，藏进了茂密的灌木丛里。
钟离玖渊看见了丢弃在山道上的木棍，那上面还沾了血，他连忙将地上的木棍捡了起来。
血迹还是新鲜的，下这么大的雨都没被冲刷掉，说明白沐瑾就在附近，他还受了伤？！
“哥哥，我知道你在附近，你出来，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商量，我求你，你快出来吧！”
藏在灌木丛里的白沐瑾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钟离玖渊的话。
“我们的同心传灵术契约还在，哪怕你现在法力尽失我也还能感应得到你的气息，你一定就在附近，只是躲着不肯见我”
听到法力尽失四个字，白沐瑾忽然一愣，喃喃出声：“他是怎么知道我法力尽失的……”
远处的钟离玖渊耳朵忽然一动，白沐瑾吓得一把捂住了嘴巴，钟离玖渊转过身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灌木丛这边。
白沐瑾整颗心脏紧张得嘭嘭直跳，钟离玖渊忽然迈出一步，白沐瑾吓得立刻往后缩了缩，因为膝盖上的伤，他的动作弧度并不大。
钟离玖渊忽然脚步一顿，久久看了这边一眼，忽然失落的移开了目光。
白沐瑾见他没发现，虚惊一场，暗暗松了口气。
钟离玖渊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哀伤起来：“其实……我早就知道哥哥那张面具下藏着的秘密，我知道哥哥已时日无多，你一声不吭的悄悄离开其实是不想天罚降下之时连累我们”
钟离玖渊重新将目光转了回来，他一步一步的朝那处茂密的灌木丛走去。
“可是哥哥你有没有为我想过，如果我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然后在某一天突然得知你灰飞烟灭的消息，我能不能承受住如此沉痛的打击？”
欣长高大的身影忽然在灌木丛前站定：“你这么做，与抛弃我有何不同？”
白沐瑾愣愣看着那双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却充满了哀伤情绪的眸子，整个人僵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面对他的质问，白沐瑾无话反驳。
“哥哥，跟我回去吧”钟离玖渊递过来一只手，在雨中静静等着白沐瑾握上来。
白沐瑾沉默许久，摇了摇头，轻声道：“阿离，请原谅我，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伸在半空中中的手仍然没有收回去，钟离玖渊问：“那哥哥想去哪里？”
白沐瑾继续沉默了一会儿：“……我只想一个人待着，你回去吧”
“……好”钟离玖渊将手收了回去，白沐瑾有些意外的抬起头来，又失落的低下头去。
“既然哥哥不肯跟我走，那么我跟着哥哥走，哥哥去哪，我就去哪”
“什么？”
钟离玖渊蹲下身来，将地上蹲成一团的白沐瑾打横抱起：“休想甩开我”
“你，你放我下来！”
“哥哥不是要上山吗，我抱着哥哥上去”
寺庙常年饱经风霜早已残破不堪，摇摇欲坠，这样的地方是万万不可住进去的，指不定什么时候房梁就塌了。
白沐瑾挣扎着要从钟离玖渊怀里下来，钟离玖渊左右看了看，抱着白沐瑾走到一棵看起来雨比较小的树下，将人放到了树下的一块石头上。
白沐瑾一把推开他：“你走，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钟离玖渊没走，他蹲下身去掀白沐瑾的衣摆，想查看一下他膝盖上的伤势。
“别碰我！”白沐瑾一把挥开钟离玖渊的手，转过身去，侧对着他。
钟离玖渊强势的将人扳了回来，阴沉着脸警告道：“哥哥再乱动，我就把你绑回去！”
“你！”白沐瑾气得脸红脖子粗，抬起手掌就要打下去，心里又舍不得，举起的巴掌就这么不上不下的悬在半空中。
钟离玖渊将白沐瑾身上湿透的衣服扒下来，解开自己的衣服将被雨水淋得浑身冰冷的白沐瑾抱在怀里。
冰冷的皮肤一触碰到温热的身体，白沐瑾就条件反射的要退开，钟离玖渊搂着白沐瑾的腰将人拦了回来，这下白沐瑾心里再怎么生气都彻底没脾气了。
长时间的沉默后，白沐瑾犹豫再三后问：“你……说的是真的？”
饱经风霜的寺庙突然轰然倒塌，发出的声响盖过了白沐瑾的说话声。
钟离玖渊没听清的问：“什么？”
白沐瑾收回看着坍塌的寺庙的目光，转而看向钟离玖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天罚的事的？”
“……”钟离玖渊沉默片刻，坦然道：“水深渊你落水后”
竟然那么早？！
白沐瑾慢慢将头转回去，轻声道：“既然如此，你还出来找我做什么？”
“我不会让哥哥你有事的！”钟离玖渊紧紧抓住白沐瑾的手：“请哥哥相信我”
“阿离”白沐瑾一点点挣开被他抓住的手：“打从天罚咒印烙上起，我的命运就被注定了，没有人能抵抗天罚”
“我不信！”
“阿离，你知道吗？天帝给了我十年期限，若是在这十年里我能赎得大家的原谅，超度赵氏一门的怨灵，他就会收回我身上的天罚，此事既往不咎”
“可是我很清楚，错误不可被轻易原谅，这世间好人与坏人的结局注定不同，血债血偿，一命抵一命的道理天经地义”
“为求心安，我用了十年行善，我知道自己犯下的罪恶无法抵消，我不求天帝能留我一命”
“还有三天，我想好好与这个人间告别，与你告别，哪怕即将灰飞烟灭，我也想在你心中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他的眸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可我满手血污，人人皆恨，在这世间苟活十年，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
白沐瑾轻轻捧住钟离玖渊的脸，在他唇上落下长久的一吻：“我能给你的，也只有这副身体，昨晚是我想最后留给你的美好”
白沐瑾将搂在腰间的手指一根根扳开，从他怀里退出来：“阿离，你不该来找我的，回去吧”
一点点收回去的手突然被紧紧握住，白沐瑾一惊，钟离玖渊看着他：“三天后，我将起兵天界”
白沐瑾蓦地抬头：“什么？！”
“这天罚极刑，他天帝老儿不解也得解，我说过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个消息太过震惊，白沐瑾有些没反应过来：“起兵？你要向天界起兵？你疯了！”
钟离玖渊一把将白沐瑾拉进怀里：“我没疯，若是看着你灰飞烟灭，我才会疯！”
白沐瑾一把推开钟离玖渊，气得站了起来：“天界向来与妖界不共戴天，天帝最是痛恨妖族，他是天地间的主宰，是寿与天齐的九五至尊，法力无边，你这是去送死！”
钟离玖渊也站了起来：“九五至尊，法力无边又如何？十年前我钟离玖渊仅凭一己之力就踏平了他半个上仙界，他还不是跟夹着尾巴的狗一样不敢吭声！”
两人情绪激动，吵得不可开交。
这是两人第一次吵起来，白沐瑾皱眉道：“你老实告诉我，那十日你到底去了做什么？”
钟离玖渊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哥哥了，我的确去了天界，一方面是超度那些怨灵，另一方面，是向天帝宣战”
白沐瑾眉头皱得更深了：“就为了解除我的天罚极刑？”
“没错”
“胡闹！”
钟离玖渊往前走了走：“哥哥，就算我不起兵，妖界也将在无往日宁静”
白沐瑾疑惑道：“什么意思？”
“天界与妖界向来水火不容，自从钟离筱继承妖王之位，天帝就将整个妖界视为了眼中钉，一直想除之而后快”
“但碍于妖界势力，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跟我的师父有关”
白沐瑾更加不解了：“这跟你的师父有什么关系？”
“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一千年前，钟离筱与天帝同为我师父徒弟，两人一起修习法术，是最要好的朋友”
“可天帝心术不正，因偷习歪门邪道被我师父发现，师父欲废了他的邪道，让他改邪归正”
“谁知天帝表面上知错能改，背地里却恨师父入骨，甚至起了杀心，夺他修为，毁他肉身，如果当时不是钟离筱及时赶到，师父就救不回来了，后来妖界与天界便成了宿敌”
白沐瑾没想到妖界与天界还存在这样一段恩怨，不禁有些怅然。
“哥哥，天帝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人统治的天界能是个什么干净的地方？”
尽管如此，白沐瑾还是有些担心：“可起兵风险太大，两方交战必定损失惨重，天帝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交出天罚钥匙？”
对于天罚一劫，白沐瑾还是不报任何希望。
钟离玖渊激动的抓住白沐瑾的肩膀：“哥哥，如今你还要为天界说话吗？如何不是他们，哥哥这十年又怎会受尽苦楚？”
白沐瑾道：“可我杀了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手上沾的都是无辜之人的血，我无法原谅自己，更没脸逃避天罚”
钟离玖渊见白沐瑾执意不听他的，抿了抿唇，而后道：“哥哥可还记得我说十年前那桩赵氏惨案另有隐情”
白沐瑾一愣。
钟离玖渊道：“哥哥不是想知道罗刹门背后的幕后主使是谁吗？三天后你跟我一起上天界，我有办法查明当年的真相并告诉你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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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一声惊雷落下，钟离玖渊猛地从床上惊醒过来。
梦中的无能为力直到梦醒都未能消散，钟离玖渊大口喘着气，额上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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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雨势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是还在打雷，钟离玖渊放下捂着脸庞的手，下意识朝旁边一摸，却什么都没碰到，甚至连被下的余温都散得一干二净了。
“哥哥？”
钟离玖渊飞快的在屋里环顾了一圈，梦中带来的绝望令他感到害怕和不安，他急急忙忙下了床。
“哥哥，你在不在，回答我一声，哥哥！”
钟离玖渊将整个屋子找了个遍都没找到白沐瑾。
“我怕我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你会恨死我的……”
他脑海中突然回想起白沐瑾说的梦话，现在仔细一想，很有可能那时的白沐瑾并没有睡着！
那他会去了哪里？
钟离玖渊心急如焚的冲出了屋子，整好在门口走廊上撞见了海熹，海熹被突然从出来的钟离玖渊吓了一跳，见他神色慌张，正想询问发生了何事。
钟离玖渊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海熹条件反射就要一拳挥出。
“有没有看见白沐瑾？”
挥出的拳头突然止在半空中，海熹微微一愣，而后道：“没，没看见……”
他刚想再问一句发生了什么事，钟离玖渊就放开了他，朝院子外面跑去，身形一闪就消失不见了。
海熹看了眼即将下大雨的天空，直觉出事了，急忙转身去找奉绡。
凤鸣山四周全山环绕，地势险峭，深山野林居多，因此没人居住的野山林也有很多。
白沐瑾杵着一根从路边捡来的木棍举步维艰的行走在湿滑泥泞的山道上，天空已经下起了雨，白沐瑾全身都湿透了。
他已经在这山道上走了好几个时辰，雪白的衣摆早已被泥水染得极脏，寒风一吹，他就冻得直打哆嗦。
这山名唤木槿岭，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并不是这山上开满了木瑾，而是在山顶上有一座香火庙，里面曾经供着木槿武神。
建庙的人找风水大师看过，发现这是一块好地，便将寺庙建在了此处，寺庙一建成，就有许多百姓前来烧香朝拜，就连白沐瑾当神仙那会儿也偷偷摸摸下凡来看了一眼。
只是如今想必那庙里的神像已经毁了，白沐瑾只望那寺庙没有毁得很彻底，能勉强挡挡风雨就行。
若真的天不遂人愿毁光了，他出来了也是不打算回去的，就这么待在山顶上，等着天罚降下，反正都是要死了的人，再受点风吹雨淋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不知道阿离醒来后会不会生气？
白沐瑾不过失神了一小会，就不小心滑了一跤，摔了满身污泥，膝盖还磕到了石头。
如今他法力渐失，就同从前钟离玖渊没借给他法力一样是个废物，磕破的膝盖不停的流着血白沐瑾也不管，他撑着木棍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可没走几步，他就听见从山下传来的呼喊声。
“哥哥！”
“哥哥，你在哪里？！”
是钟离玖渊找来了。
白沐瑾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起来：“怎么办？不能让阿离找到我，我得藏起来！”
他将手里的木棍往山道上一丢，一瘸一拐的走进了林子里，抱着膝盖蹲下身来，藏进了茂密的灌木丛里。
钟离玖渊看见了丢弃在山道上的木棍，那上面还沾了血，他连忙将地上的木棍捡了起来。
血迹还是新鲜的，下这么大的雨都没被冲刷掉，说明白沐瑾就在附近，他还受了伤？！
“哥哥，我知道你在附近，你出来，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商量，我求你，你快出来吧！”
藏在灌木丛里的白沐瑾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钟离玖渊的话。
“我们的同心传灵术契约还在，哪怕你现在法力尽失我也还能感应得到你的气息，你一定就在附近，只是躲着不肯见我”
听到法力尽失四个字，白沐瑾忽然一愣，喃喃出声：“他是怎么知道我法力尽失的……”
远处的钟离玖渊耳朵忽然一动，白沐瑾吓得一把捂住了嘴巴，钟离玖渊转过身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灌木丛这边。
白沐瑾整颗心脏紧张得嘭嘭直跳，钟离玖渊忽然迈出一步，白沐瑾吓得立刻往后缩了缩，因为膝盖上的伤，他的动作弧度并不大。
钟离玖渊忽然脚步一顿，久久看了这边一眼，忽然失落的移开了目光。
白沐瑾见他没发现，虚惊一场，暗暗松了口气。
钟离玖渊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哀伤起来：“其实……我早就知道哥哥那张面具下藏着的秘密，我知道哥哥已时日无多，你一声不吭的悄悄离开其实是不想天罚降下之时连累我们”
钟离玖渊重新将目光转了回来，他一步一步的朝那处茂密的灌木丛走去。
“可是哥哥你有没有为我想过，如果我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然后在某一天突然得知你灰飞烟灭的消息，我能不能承受住如此沉痛的打击？”
欣长高大的身影忽然在灌木丛前站定：“你这么做，与抛弃我有何不同？”
白沐瑾愣愣看着那双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却充满了哀伤情绪的眸子，整个人僵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面对他的质问，白沐瑾无话反驳。
“哥哥，跟我回去吧”钟离玖渊递过来一只手，在雨中静静等着白沐瑾握上来。
白沐瑾沉默许久，摇了摇头，轻声道：“阿离，请原谅我，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伸在半空中中的手仍然没有收回去，钟离玖渊问：“那哥哥想去哪里？”
白沐瑾继续沉默了一会儿：“……我只想一个人待着，你回去吧”
“……好”钟离玖渊将手收了回去，白沐瑾有些意外的抬起头来，又失落的低下头去。
“既然哥哥不肯跟我走，那么我跟着哥哥走，哥哥去哪，我就去哪”
“什么？”
钟离玖渊蹲下身来，将地上蹲成一团的白沐瑾打横抱起：“休想甩开我”
“你，你放我下来！”
“哥哥不是要上山吗，我抱着哥哥上去”
寺庙常年饱经风霜早已残破不堪，摇摇欲坠，这样的地方是万万不可住进去的，指不定什么时候房梁就塌了。
白沐瑾挣扎着要从钟离玖渊怀里下来，钟离玖渊左右看了看，抱着白沐瑾走到一棵看起来雨比较小的树下，将人放到了树下的一块石头上。
白沐瑾一把推开他：“你走，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钟离玖渊没走，他蹲下身去掀白沐瑾的衣摆，想查看一下他膝盖上的伤势。
“别碰我！”白沐瑾一把挥开钟离玖渊的手，转过身去，侧对着他。
钟离玖渊强势的将人扳了回来，阴沉着脸警告道：“哥哥再乱动，我就把你绑回去！”
“你！”白沐瑾气得脸红脖子粗，抬起手掌就要打下去，心里又舍不得，举起的巴掌就这么不上不下的悬在半空中。
钟离玖渊将白沐瑾身上湿透的衣服扒下来，解开自己的衣服将被雨水淋得浑身冰冷的白沐瑾抱在怀里。
冰冷的皮肤一触碰到温热的身体，白沐瑾就条件反射的要退开，钟离玖渊搂着白沐瑾的腰将人拦了回来，这下白沐瑾心里再怎么生气都彻底没脾气了。
长时间的沉默后，白沐瑾犹豫再三后问：“你……说的是真的？”
饱经风霜的寺庙突然轰然倒塌，发出的声响盖过了白沐瑾的说话声。
钟离玖渊没听清的问：“什么？”
白沐瑾收回看着坍塌的寺庙的目光，转而看向钟离玖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天罚的事的？”
“……”钟离玖渊沉默片刻，坦然道：“水深渊你落水后”
竟然那么早？！
白沐瑾慢慢将头转回去，轻声道：“既然如此，你还出来找我做什么？”
“我不会让哥哥你有事的！”钟离玖渊紧紧抓住白沐瑾的手：“请哥哥相信我”
“阿离”白沐瑾一点点挣开被他抓住的手：“打从天罚咒印烙上起，我的命运就被注定了，没有人能抵抗天罚”
“我不信！”
“阿离，你知道吗？天帝给了我十年期限，若是在这十年里我能赎得大家的原谅，超度赵氏一门的怨灵，他就会收回我身上的天罚，此事既往不咎”
“可是我很清楚，错误不可被轻易原谅，这世间好人与坏人的结局注定不同，血债血偿，一命抵一命的道理天经地义”
“为求心安，我用了十年行善，我知道自己犯下的罪恶无法抵消，我不求天帝能留我一命”
“还有三天，我想好好与这个人间告别，与你告别，哪怕即将灰飞烟灭，我也想在你心中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他的眸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可我满手血污，人人皆恨，在这世间苟活十年，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
白沐瑾轻轻捧住钟离玖渊的脸，在他唇上落下长久的一吻：“我能给你的，也只有这副身体，昨晚是我想最后留给你的美好”
白沐瑾将搂在腰间的手指一根根扳开，从他怀里退出来：“阿离，你不该来找我的，回去吧”
一点点收回去的手突然被紧紧握住，白沐瑾一惊，钟离玖渊看着他：“三天后，我将起兵天界”
白沐瑾蓦地抬头：“什么？！”
“这天罚极刑，他天帝老儿不解也得解，我说过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个消息太过震惊，白沐瑾有些没反应过来：“起兵？你要向天界起兵？你疯了！”
钟离玖渊一把将白沐瑾拉进怀里：“我没疯，若是看着你灰飞烟灭，我才会疯！”
白沐瑾一把推开钟离玖渊，气得站了起来：“天界向来与妖界不共戴天，天帝最是痛恨妖族，他是天地间的主宰，是寿与天齐的九五至尊，法力无边，你这是去送死！”
钟离玖渊也站了起来：“九五至尊，法力无边又如何？十年前我钟离玖渊仅凭一己之力就踏平了他半个上仙界，他还不是跟夹着尾巴的狗一样不敢吭声！”
两人情绪激动，吵得不可开交。
这是两人第一次吵起来，白沐瑾皱眉道：“你老实告诉我，那十日你到底去了做什么？”
钟离玖渊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哥哥了，我的确去了天界，一方面是超度那些怨灵，另一方面，是向天帝宣战”
白沐瑾眉头皱得更深了：“就为了解除我的天罚极刑？”
“没错”
“胡闹！”
钟离玖渊往前走了走：“哥哥，就算我不起兵，妖界也将在无往日宁静”
白沐瑾疑惑道：“什么意思？”
“天界与妖界向来水火不容，自从钟离筱继承妖王之位，天帝就将整个妖界视为了眼中钉，一直想除之而后快”
“但碍于妖界势力，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跟我的师父有关”
白沐瑾更加不解了：“这跟你的师父有什么关系？”
“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一千年前，钟离筱与天帝同为我师父徒弟，两人一起修习法术，是最要好的朋友”
“可天帝心术不正，因偷习歪门邪道被我师父发现，师父欲废了他的邪道，让他改邪归正”
“谁知天帝表面上知错能改，背地里却恨师父入骨，甚至起了杀心，夺他修为，毁他肉身，如果当时不是钟离筱及时赶到，师父就救不回来了，后来妖界与天界便成了宿敌”
白沐瑾没想到妖界与天界还存在这样一段恩怨，不禁有些怅然。
“哥哥，天帝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人统治的天界能是个什么干净的地方？”
尽管如此，白沐瑾还是有些担心：“可起兵风险太大，两方交战必定损失惨重，天帝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交出天罚钥匙？”
对于天罚一劫，白沐瑾还是不报任何希望。
钟离玖渊激动的抓住白沐瑾的肩膀：“哥哥，如今你还要为天界说话吗？如何不是他们，哥哥这十年又怎会受尽苦楚？”
白沐瑾道：“可我杀了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手上沾的都是无辜之人的血，我无法原谅自己，更没脸逃避天罚”
钟离玖渊见白沐瑾执意不听他的，抿了抿唇，而后道：“哥哥可还记得我说十年前那桩赵氏惨案另有隐情”
白沐瑾一愣。
钟离玖渊道：“哥哥不是想知道罗刹门背后的幕后主使是谁吗？三天后你跟我一起上天界，我有办法查明当年的真相并告诉你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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